爱文学，爱小说，书荒的你也可以进来看看哟，绝对高品质哟[DANCER][DANCER]
《边城亦然》
——2014英院郝艺益
——1——
　每当在北京晴朗的夜空下，我都会静静地站在窗前，让皇城根四月的微风拂过我的脸庞，不时抬头仰望广袤的夜空，眼里浮现起了他凝视着我的脸庞，认真却慈祥，我却只能任凭我的眼泪肆意流淌。
　我出生在江南一个桥廊纵横的小镇，这里的景色四季不变：和煦的暖阳洒满碧绿的小河，高低的拱桥横穿路间，潺潺的流水贯穿小镇，偶尔吹来一阵温馨的风，将城里的花香带出城外，天空是青碧色的，没有云，只有不时的几只鸟儿飞过，灵动的身影略过花丛树间，不时发出一声声脆丽的鸣响，心旷神怡，这里并没有美誉天下的历史，也没有闻名的美食，我们当地人叫它碧城。
　我的童年便是在这小城中慢慢发酵的，漂亮的绸缎，华美的首饰，但是却没有母亲，在我的记忆中这个世界唯一能保护我，疼爱我的，便是我的父亲。
　 父亲并不爱言语，甚至谈得上冷酷，在我印象中他的装扮，是如同这座小城一般青绿色的一件马褂，眉间一点黑色的印记，不长的头发简约地任其生长。父亲最常做的一件事，便是每到清晨都会早早起床，一个人站在廊头的亭子中，清晨的第一缕薄雾渐渐被他魁梧的身躯打散，目光凝视着贯穿全城的溪水，直到那望不见的尽头，神情严肃，仿佛那目光中可以沿着无尽的长河直到世界的另一边，又似乎漫不经心，神色淡然。父亲喜欢叼着那厚重的烟斗，灰色的烟雾仿佛笼罩在他身旁的巨龙，汇聚在他身旁，缥缈而又诡异。
　　儿时的我似乎看呆这了一切，甚至有一种无形的压抑与恐惧，我轻轻走过去围住父亲粗壮有力的腰，将脸庞贴在他的马褂间嘤嘤啜泣，闻着他身上那种带有独特清香的烟草味道，才使我有些许放心，让我明白他不会理我远去。父亲不会去逗我开心，他只是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和面庞，用宽厚的手掌在我娇嫩的脸庞上留下一丝摩擦的疼痛，让我感觉，难以忘怀。
　　“父亲，我的母亲，在哪里？”
　　当我这样问起父亲，父亲的脸庞都会浮现起一层阴云，偶尔还会带有一丝愠怒，难以察觉，接着他又走到了回廊的亭尾，背对着我，青色的烟雾又如巨龙一般升起，依然是那种诡异的严肃。
　　“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她还会回来吗？”
　　“依然，我的小孩，她不会回来了。但我相信她看得见我们，在不远的曾经，在眼前的未来，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做个好人。”
　　说到这儿父亲往往会把目光从长河转向我。冷峻而又坚定的眼神在晨光投下的薄暮中投射出一种勾人心魄的光芒。直看得我心慌意乱。他浅浅的微笑却飘忽不定，就像烟斗中飘渺的青烟巨龙。笼罩着我，却让我逐渐不敢一点点贴近他的心。
　　我就是在这种冷酷但温暖的环境里慢慢长大，父亲一个人带我长大，对我也是十分苛刻独立，在我懂事起我就一个人独自打理我自己的日常起居，做饭，清理。八岁那年，父亲让我一个人坐船去几百里外的镇上买些香料，路途遥远，我又没有经验，便撒娇不去，最后抱着父亲的大腿不断撒娇，父亲终于动怒了，他生平第一次打了我，那种如同鞭子抽打般的疼痛至今让我记忆深刻，我不甘示弱地倔强仰头，眼泪从眼眶中流淌而下，我直视着父亲，他坚定的眼神颤抖着，脸色更是深沉，目光里带着愤怒，甚至有一些感伤和无奈，我挣脱开父亲的手转身向外跑去，经过了回廊，脚下如同踩着棉花一般飘忽，石板路接触着我光着的双脚，那一刻的痛楚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疼痛，还刺痛着我的内心，我依然在回想着父亲对我的那一掌，我可是他的女儿啊，他怎么敢下狠心打我，我疯狂地向前跑着，终于被脚下的石头绊倒，我重重地摔倒在了第上，我甚至感觉到了膝盖磕碰在石头边缘那声清脆的响音，我感觉到我全身都如同散架一般，筋疲力尽。很快，一阵清风笼罩了我，轻抚着我受伤的膝盖，那种温暖如同春天的雨水般珍贵，我突然想起了儿时在池中的戏水，父亲抱着我坐在路边，沉默不语，虽然冷酷，但是面带慈祥和担忧，我的眼前逐渐黑色开始蔓延，开始不知所言，我想喊父亲，但是却喊不出来，发不出一声，我的意识逐渐模糊，便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醒来便闻到家中那熟悉的烟雾缭绕，父亲坐在一边，目光怜爱地看着我，这次的目光，眼里没有冷酷，取代的却是一分温暖和博爱。不知怎么，看到他的时候，我心中十分难受，刚才的委屈终于化为了绝地的泪水，从眼眶中决堤，汹涌澎湃。
　　父亲起身抱住我，我又闻到了他身上那种缭绕的烟草香味，他抱着我，我却感觉到他的臂弯在轻颤，就这样抱着我，似乎他的胸膛足以融化如水一般的我。
　　“依然，是爸爸不好，爸爸错了，我只是怕我有一天也会离开你……”
　　“爸爸……”
　　“所以，女儿，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坚强地活下去，做一个好人。”

——2——
　　我从来不知道父亲的职业，他是做哪个行当的，我一点也不了解，他经常一离开家就是好长时间，然后带回来许多的钱，各种各样的钱，每次的数量都不一样，但每次都是一堆堆的，那些纸钞上偶尔会有我不认识的文字，甚至颜色大小不一，我耐不住性子问起他这些钞票的来历，他每次便一声不吭，偶尔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支支吾吾，简单的三言两语说起这事父亲和朋友一起的生意，然后便只字不言，偶尔他又会一个人站在亭子中，望着小河的尽头，看着夕阳最后一点余晖，吞吐着巨大的烟斗，眼神不再冷峻，也不再压抑。
　 而最令我担心的不是他的迷茫和无措，那就是父亲常常带着一身伤回来，偶尔他在外面的生意十分坎坷，甚至衣服回来也变得残破而不整，浑身几乎没有一处没有留下印记，布满了擦伤和淤痕，记得印象最深的事在我十岁的那年，那是夏天的一天暴雨，风雨交加，夜幕十分，我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惊恐地望着门口的木围框，周围几乎没有一丝光线，甚至我能感觉偌大的屋子在随着倾盆的暴雨摇摆而倾颓，飓风如同魔鬼一般伸出了利爪拨弄着窗棂，呼呼声让我感到不安而恐惧，夜空中似乎也有无穷尽的魔鬼对着我诡异微笑，闪电在窗口划过，如同魔鬼惊悚的獠牙让人恐怖。突然！屋子的大门开了，一个身影浮现在了眼中，似乎那一天正是世界末日，我害怕极了，大声地喊叫起来，天空中一道凌厉的闪电再次划过，把整个屋子照亮，如白昼一般，屋子明亮无疑，虽然这只是几秒，但我看清了门口那个人的面庞，表情难堪，目光空洞，五官僵硬，甚至血迹还浮现在父亲的面庞上，让那时的我第一次有了死亡的恐惧，虽然那只是几秒，但我也毫无疑问地确定，这种恐怖的面庞正是我父亲的！
　“父亲！”
　我冲下床，跑向父亲，可他却没有同往常一样抱住我，而是无力地倒在了稚嫩的肩膀上，如同千斤的巨石一般沉重，让人恐惧，我轻轻地把他扶到床上，却也是费了我全部的力气，点上灯，然后我整个人都惊呆了，父亲全身已经被鲜血所浸染，手臂上还汩汩冒着暗红的血液，他痛苦地轻轻喘着，脸色如同煞白的宣纸一般，如同黄豆般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洒落，我刚要大声喊人，但是却被父亲一把拉住，他看着我，虽然目光不再如同往日一般坚定，但是却十分肯定和信任，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让我不要去找医生，而是去找张叔。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张叔来了，张叔带着他的医药箱，张叔匆忙的语气安慰着我，让我走到另一个房间里呆好，不要进来，然后我便听见父亲痛苦而又撕心裂肺的惨叫，窗外的夜空如同野蛮的巨兽，伴随着电闪雷鸣的还有无尽的□□□□，似乎今晚的这一切都如同一个恐怖的噩梦，让人不敢相信。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泛起了第一缕朝霞，这才发现父亲的房间里已经早没了动静，我急忙冲进了父亲的屋子，看见父亲的面容依然安详，如同已经死了一般，但是望见父亲的胸膛还在起伏，便安下了心，才知道他已经沉沉睡去，浑身缠着厚厚的绷带。宁静而又有几分安详的表情显示了他的痛苦。于是我就坐着看着他，直到黎明第一缕曙光映射在他冷峻，却又苍白的脸上，我突然觉得父亲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一般，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也让我的心所感伤。
偶尔我问起父亲，我们为什么不搬到大城市而偏要安居在江南小城的一隅。父亲只是说自己的家业祖宗在这座小城，他不能离开。然后便沉默不语。凝望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和蜿蜒曲折的碧水，偶尔眼神又望向我，眼中折射出一种慈爱而又悠远的光芒。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在我的儿时把我送进了市里最好的一所中学。
教育才能改变你的一生，去上学，好好长大，做个好人。

小说继续哟～[DANCER][DANCER]
——4——
学校的生活对我来说没有丝毫兴趣。在那个车水马龙的城市里我被同学视为异类。他们讨厌我裙子上氤氲的烟草香正如我讨厌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香水气味令人恶心。但我却习惯了这种生活，我在学校的生活变得平静而自由，没有人注意我也没有人主动与我交谈。只有一次，我发现几个家伙戏弄门口的一个小乞丐。我走过去，掏出五十块放进他的破碗中。然后转身，在无数错愕的眼光中静静走向码头的游船，那里有我的小城，我的父亲和张叔。
这件事却让几个看我不顺眼的男生怀恨在心。一天几个小流氓将我堵在胡同，其中一个凶狠无比地说让我交出来所有的钱，我刚想反抗，便看见张叔从远处跑来。
张叔到了他们面前，说：“这是我妹妹，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说完拿出几张崭新的红色百元大钞。
那个打头的男生一脸不屑，刚要去拿，这时一阵风轻轻吹开了张叔的衣襟，露出了他胸前的一个标志，那个标志我也曾在父亲的胸膛见过。但是眼前的男生却不这样认为，只见他盯着张叔，目光从不屑变成了恐惧，面部也扭曲了起来。
“怎么了小伙子，觉得少啊，那我……”
说着张叔又掏出了几百，但是眼前的男生却如同飞一般落魄逃走了，其他几个人也是四散而逃。
张叔看着他们，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不屑地微笑，甚至有了几分杀气。自那之后没有人来找我麻烦了，学校里的同学居然对我毕恭毕敬，我问起张叔为什么会这样，张叔轻描淡写，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样子吓到了他们吧。
12岁那年，我记得那是一个秋末的日子。夕阳斜挂在天幕上，好似燃烧了整个天空。我独自坐在高高的石块上，怅然若失。父亲还有一周就要回来了，我却考了一个让他不能接受的名次。他对我非常严厉，我从来不害怕他打我骂我。我只是不喜欢看到他独自站在那个陌生的角落，一个人对着远方的河水吞云吐雾，看着寂寞的大山，落寞而空洞。那样会使我心疼。
张叔缓缓走来，拿着酒壶。脸上挂着明朗的神色，如同落日一般的彩霞映在他的面庞上。他冲着我笑。露出两行洁白的牙齿，一点也不恐怖，而是有几分童趣。
“只是一次考试，你爸肯定不会怪你的。”
他坐下来以后说。
“反正你也是考过了嘛，又不是不学习的姑娘。”
我沉默不语，低头对着裙角发呆。
“学习可以一定要刻苦呢。”张叔说。“以后你拿什么吃饭啊。我小时候就不爱学习，搞得现在这么笨。”
说到这里，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眼睛半眯着，天真地笑着，如同孩子仿佛是他而不是我。
“那咱们家不是照样很富裕吗，不是也照样吃得起饭吗。”我不解地问。
张叔没有回答，用一缕沉默回答了我的疑问，转瞬即逝的一丝遗憾和忧伤从他眼目中闪过，让人难以琢磨，却又不可置否。
“张叔，告诉我吧。”我继续问。
“父亲和你是做什么生意的,为什么你们可以好几天不去工作，要么一失踪便是几周音信全无，伴随着一沓沓的钱和满身的伤疤？为什么我们不搬进市里现代而又舒适的公寓偏偏住在这水泄不通的穷乡僻壤里？”
张叔被我一连串的问题给弄得一愣，但是又无话可说，然后很勉强地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敢面对我的问题，只是躲躲闪闪地回答道：
“小依然，根本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只要过好今天就好，你还小，许多事情你不明白，你要耐心去等着你长大的那一天。
“可是我已经等了十几年！”
我有些激动。
“……我受不了这种压抑和困惑的日子，受不了别人厌恶而偏见的目光！你知道吗？在学校，有人说我没有父母，说我是没人要的小婊子！我的家长会从未有人参加过，告诉我，这些都是为什么？
我看到了张叔眼中的无奈和感伤终于散逸开来，突然一丝悲伤又闪过了眼光中。他的嘴唇默默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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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看见她扭过头去，眼睛死死地看着远方，山的那一边，表情瞬间从无奈变成了凝重，甚至面带一种杀气。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几个黑影鬼魅般在石丛间和林中跑着，时隐时现，仿佛在这绿色的山野间的黑影。
“他们是……！”
我话音未落，张叔便抱着我的腰把我从巨石上隐蔽而下，双目圆睁的他，我从未见过他的表情如此冷酷。 张叔轻轻探出头去，看了一眼，然后对我说：
“依然，别害怕，小事。这些不过是我的一些老朋友，我出去打声招呼就回来。你躺在这里睡一小觉，我不叫你千万不要出去。知道了吗？他的语气没有慌张，甚至面带微笑。但我感觉到了在他心中的那种决绝和霸气。我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看着他，自己却不敢呼吸一声。张叔拍拍我的头说：
“放心，等着你张叔回来。”
就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我看到张叔掏出一把乌金色的□□，在暮光之下的映照中折射起了五彩斑斓的光芒。
张叔就这么从石头后面闪身而出，带着自信也有几分桀骜更是充满杀气。
我自己清楚，枪里面绝对不是那种我和他玩耍时的塑料子弹。
在石头后面躲着，又怎么安然，那短短的几分钟如同几年一般漫长。耳边的枪声破碎而凌乱，不仅有叮叮当当的杂乱，更有子弹在石头上摩擦的尖利撕扯声。我张叔的枪声与众不同，那是一种雄壮有力的咆哮，每怒吼一次，那些其他的枪声便减弱一些。我默默地数着，正好三枪，第三声枪响过后，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甚至在密林中我又听见了那熟悉的风吟鸟唱，那熟悉的林叶咿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张叔那熟悉又雄壮的声音叫我出来。 我惶然无措，但是又不知发生了什么，才发现张叔正靠在我躲的那块石头后面，大口着喝着酒壶里不多的白酒，对我笑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在不远处凌乱地躺着几个黑衣人。他们头上都在冒着鲜血，绽红色的鲜血如暗夜里盛开的玫瑰，显得可怕而妖艳。此时我惶然无措，我从未见过死去的人，我想大声地尖叫，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也叫喊不出。 张叔知道我现在的恐惧，于是他站直身子张开双臂，说：“依然，我们没事儿了。”“ 你……你杀人了？”
我难以置信地问着他。我感觉到我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见，但是却让张叔听得真真切切。

“对，因为他们不想让我活着，或许也不想让你活着。” 张叔一字一顿地回答。 这种平静让我丝毫不可理解，简直泯灭了人性一般的残酷，眼前的张叔不再是那个亲切的张叔，而是一个杀了人的凶手。

“你什么意思！”
我歇斯底里地叫着。
“我们又没有犯法，为什么有人要杀我们。
张叔看见我这么说，目光只是如同父亲看着静静流水和无限的群山那样，淡淡地说：“是啊，可是在他们眼里，我们是坏人，他们是好人。”
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好人，但是张叔的话让我不知所措。
“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吼叫着。
“我爸和你，对，还有我，难道都不是好人吗？”
“依然啊，你是一个好孩子。但是你会不会想，我，还有你的父亲，我们都是些做什么的人呢？”
一字一句却带来了不可言说的沉默，候鸟凄厉的叫声，让人心生悲凉。 我看着张叔，他的目光还是那么坚定而悲伤。我看见他眼中的忧伤和沉寂。犹如坠落在水间，泛起层层涟漪的波澜。
终于，他仰起头，一口把所有白酒喝光，将酒瓶无力地抛在面前的草地上，然后对我说：
“依然，我知道你长大了，很多事情骗不了你。下个月，你晚上等你父亲出门后，悄悄跟过来。但在这之前，不要向我，或老林追问什么，时间会给你答案。”
说完，便转过头，也没有管地上的酒壶。我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站在那里继续惶然无措地望着他的背影，我看着他的身影在渐渐泛起的雾气中模糊不清，最终消失在密林的后面……

到了那天晚上，我离开家准备去寻找真相的时候，我对自己说：
“依然，无论父亲是做什么的，你都要相信他的决定。
我向后山走去。一步一步步履艰难，也带着沉重，踩在落叶上发出碎裂的声音。天空的阴霾仿佛黑色的锅盖一般笼罩着，然后记忆里的第一场雨又让我回到了那一年，那是我五岁那年。父亲拉着我在雨中旋转，欢呼。一丝丝雨气掩盖不了他内心中的，冷峻，还有慈祥。
来到后山时天暗得如同伸手不见五指的一个空间，没有月亮。如地狱般的漆黑。不远处有一个矫健的身影在晃动，带着他那熟悉的声音和绿光。如幽灵的眼睛，阴森诡异，我知道那是张叔脖子上的玉佩。
“依然，来了。”
张叔的声音近在咫尺，却让人感到有些遥远。
“张叔，你想说什么。”
“上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并没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没有告诉我来龙去脉，只有发动机在隆隆作响。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儿，路线也无从得知，黑暗让我心生恐惧生怕这条道路让人有去无回，万劫不复。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才发现车停了下来。
张叔领我到了另一个山头，这里的景色让我不熟悉，格外陌生。
“等着看吧。”
这是一座高大的山丘，下面俯瞰的平地上，各种房子错落其间，甚至还有许多印着外国文字的装甲车。
“这是哪？”我问。
“边境的一个基地，等着看。”张叔回答道。
就在这时，我的视野中突然冒出了几个身影，带着武器的他们时而隐蔽在岩体后面，时而迅速奔跑。就像那天的黑衣人。突然警报声高声响起，整个营地如同炸了锅一般，探照灯的光柱也迅速亮起。
伴随着巨大的一声枪响，战斗开始了。我听见交织着的人声和枪声，此起彼伏，不时地爆炸声断断续续。
那几个黑衣人作战英勇，每一次交替的进攻，对面的军队都有几个人应声倒地。有一个人如同定海神针一般，最后面的他拿着一杆长枪。每次的一颗子弹让别人战栗，怒吼震天。每当他扣动一次扳机，必定有一个敌人倒下。 我感到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已经汹涌澎湃。这种电影里的桥段居然在我的眼前出现，这是不是在拍电影，我的父亲和张叔会不会是个演员。
伴随着最后一次的攻击，黑夜里的一朵金色的花朵盛开。如同白昼一般的天空照亮了大地，一朵巨云而起。
我呆呆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让我震惊得说不出话。突然，又是一座堡垒震塌，声音振聋发聩，难以置信。气流如热浪般席卷而来， 当亮光充斥着整个空间，偶然的一眼，我看清了那几个人拿着枪的面容。都如张叔一般自信而粗犷。而那个拿着一杆长枪的人，我看清了他穿在防弹衣下的青绿色的一件马褂，眉间一点黑色的印记，还有他严酷冷峻但是又带着一种慈祥的面容。对，他是我的父亲。
我感觉我的胸膛中突然有些不能道出的东西，我是第一次感觉到这里的空气令人窒息。我又一次失语而震惊，我不由得转头望了望张叔，他的面容中没了平时的欢乐和调侃，取而代之的是一下下沉重的点头。这样每一次的点头都如同天空中降落的雨丝般把我彻底淋湿。
望着下面早已化为一堆废墟的异国基地，张叔脸上的光影让我感觉到飘渺，陌生。
“依然，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我和你父亲的工作，对。”
“我们是一支国家不被承认的雇佣军。或者说他们叫我们恐怖分子，我们……”
“行了！你别说了”
说着我挣开张叔牵着我的手，向山谷下跑去，我大声地嘶吼着，向着父亲的小队，向着曾经是我认为最慈爱的父亲的那个人，父亲见到是我，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无限的歉疚，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我拼命地向前跑去，仿佛追赶的父亲不再回来一般，摔在了贫瘠的沙地上，我爬起，又摔倒，我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却又止不住地再向父亲跑去，渐渐的，不知道跑了多久，渐渐地，初生的晨光把我覆盖。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父亲坐在床边凝视着我。血丝充满了他的眼球，或许是因为任务，或许是因为我，一夜不睡。那一晚的事情让我震撼，又让我失望，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去想这一切。
“依然，你还好吗？父亲问。平日里温暖的声音现在如今却那么虚伪。
“老张带你回来的时候我都吓坏了，你这小姑娘，大晚上的乱跑什么，来爸爸给你买了……”
我当时心中满腔的疑惑和不解，更多的是一种愤怒，但是我又不能质问父亲： “你出去吧，我还想再睡一会儿。”声音冰冷得吓人。
父亲依然放不下心，于是说：
“依然，看看爸爸给你买的新口琴，还有这个，给你带的……”
终于我没了耐心，对着父亲吼了起来：
“给我出去，听到了吗。”
对父亲发完脾气，我就突然有了后悔的感觉。我从来没有对父亲生过一次气，哪怕他打我骂我，他还是坐在我的一边，但是表情很神色已经截然不同。眼中不仅有惊讶，还有失落和遗憾，但是他依然选择了走出房间，将门默默带上，我看着他那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那么过分，刚刚从地狱里回来的父亲，却要再次承受我的愠怒。
我突然不能直视曾经那个沉默而儒雅的父亲，于是我逐渐躲着他，疏远他，让他见不到自己，尽管我也是无奈，可更不能接受他成了一个杀人狂魔。我的父亲慈祥而严明，一直希望我成为一个好人的他，恐怖分子这四个字怎么可能属于他？我不相信。我曾经幻想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虚空大梦，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才发现，曾经的一切，一切都是徒劳的。
于是我选择逃避，选择沉沉地睡去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最让我可怕的还在后面，我睡去后曾经的事情犹如拼图般重新拼接而起。父亲拿着手里的那杆长枪瞄准了我，双手鲜血地向我冲来；梦见那些被父亲杀死的怨灵回到了我的身边复仇；梦见他成了一头猛兽，希望把我撕碎的猛兽，飞扑而来。随着一声惊叫，我终于醒来，伴随着一身冷汗和残留在脑中的恐怖。而周围却依然是那熟悉的景象，熟悉的家，安静得可怕。父亲和张叔又不见了，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忍不住放声大哭，但又怕自己倔强的内心屈服，那一刻，我放肆而绝望。我突然怨恨起了我生活的这座寂寞小城，甚至我想离开这里。日复一日的折磨让我沉默，让我安静，我也和父亲如同不相识的两人一般。我还是向往常一样去上学，只是这次身上没有了一点氤氲的烟气，取而代之的是香水的诡异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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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知道父亲看得见这一切，有几次一回头，父亲就在后面站着，只是深情地看着我，伴随着眼球中的深邃的绝望，让我觉得哀伤，觉得感叹。父亲想和我说说话，聊一聊，但是我都以各种理由开脱拒绝了。当他能和我说句话，甚至从原来的渴望变成了奢求。见他的时候，他的脸上挂着难堪的笑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一次他想抚摸着我的头，在那一刻我想到那双手曾经让无数的人命丧黄泉，于是我转身躲开了。父亲的手竟然就悬在了一边，维持着他抚摸我长发时的姿势。就犹如一尊雕像一般矗立在一旁，脸上的绝望告诉我，那是叹息和不舍。脑海中最后一点幻想的破灭，或许让他格外心痛吧。
其实，我只是我无法原谅曾经的父亲和幼稚的我罢了。
有一天我打扮得浓妆艳抹，活像个出入舞厅的歌星，父亲看见我如此这般， 不禁勃然大怒，
“你站住！”
我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屑和不解，更多的是失望。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最近是怎么了！简直让我不可理喻，别以为你是我的女儿我就不敢打你！”
我却一反常态地轻轻笑出了声，
“你还有资格教训我吗，你这个恶魔。”
父亲久久沉寂的愤怒终于要爆发了。脸庞突然暴起了青筋：
“难道我养你了这么多年还不能打你！”
“打啊，你干脆打死我算了，反正你已经打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难道还差我这么一个小孩子嘛！你打！”
那一刻时空好像凝固了，父亲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也望着父亲。依然是那个举着的手臂，依然是那个眼神尖利的我。颤抖着的他，吐息着怒火，但随着时间逐渐熄灭，眼神里的愤怒也逐渐消退。
终于我们成了那种最熟悉的陌生人。甚至擦肩而过也不会打一个招呼，哪怕是一个眼神的交换。父亲因为参加战斗而变得疲倦而苍老，胡子和头发因为长期的不修整而变得散乱而邋遢。他不再吐息那清香的氤氲，而是转而抽起了刺鼻的纸烟，一根接着一根。咳嗽声，叹息声接连不断。如今凝望着山的那一边的眼神，让我感觉空洞而麻木。他依旧和张叔去做他们那血腥的“生意”，伴随着一身的伤痕与带有血腥的钞票， 每次看到父亲的疲惫和身上的伤痕，我都暗自谴责自己的恶语，我是否太过分了。他也有他不能告诉我的过去，我是不是应该去找他聊一聊。然而这些想法都随着这座山中小城早晨雾气的清晨，当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吹得烟消云散。林依然，你怎么能原谅一个恶魔一样的父亲，怎么能。
在一个夜色弥漫，我依然茫然无措晚上。我睡下后，突然听到门口的敲门声咚咚作响。开门后我整个人都惊呆了，张叔抱着我的父亲站在屋外，父亲大腿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甚至把张叔的整件崭新的衣服染成了鲜红色。
伴随着紧张的表情，张叔对我说：
“快去拿一点干净的纱布和热水，我的天，今天你爸是怎么了，居然自顾自地冲在了最前面！”
我只是一个人站着，茫然却又无奈，父亲的脸庞愈发地苍白了，可是我脑海中却又闪过他对着一个个士兵扣动扳机的场景，我那一刻我觉得他的世界里充满着罪恶和不能饶恕的过错。张叔可能是看见了我的迷茫，于是大声的对我说：
“依然你到是去啊！这是你爸爸，生你养你的爸爸啊，这是你爸……！！”
我只是静静地烧了一壶水，然后递给了张叔。张叔戴上手套，拿出救护箱，准备给父亲做手术，但当我又一次离开房门的时候，张叔对我说：
“你爸这次真的很难受，他的伤也难以想象，我尽力救他，可你也得有心理准备。就算在你心里他是个杀人的怪物也好，还是那些人嘴里说的恐怖分子也好。他都是你父亲，可是现在他要死了,对，你的父亲很可能要死了。”
我一怔，却又不敢说什么。然后扭头出了房间，我不敢转头，也没有转头。但张叔却用他那两道灼热的目光一路注视着我，注视着我远去的背影。我不敢回头，因为两行热泪正从我脸庞滑落。
我静静地站在父亲最爱站的凉亭中，心如刀割。抬头正好看见今晚的夜空十分晴朗，月明星稀，亮如白昼，我就这样抬着头，任眼泪肆意在我的脸上。父亲冷酷又带着几分慈祥的目光淡淡浮现。我望着他，却还有几分陌生。
父亲如今生死未卜，我在心里质问着自己：
你恨自己的父亲真的那么深吗？如果父亲死了，你心中会得到解脱吗。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就这样靠在门边沉沉睡去。梦中我再一次回到了遥远的童年。轻轻抱着父亲的腰。抚摸我的长发的是一双父亲的双手。他对我一个浅浅的微笑，空气中还逸散着那种烟草淡淡的氤氲幽香。
第二天清晨，张叔到我的身旁，轻轻拍了拍我。我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足足4个小时的手术。看着张叔惨白的脸色着实吓了我一跳。他的脸上不见了那种光芒，而是如今的这种惨白如纸。
他对我说：
“你爸死不了了，我的天啊，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你的爸爸就没了。快去看看他吧。
我不顾一切地冲进老屋，父亲只是安静地躺在不大的白床上。表情安静，还有几分满足。早晨的朝阳洒落在他的身上，望见他额头的几缕白发，恍然间如同一夜的失落，那时我才发现这段日子父亲如同衰老成了另一个人。 我轻轻趴在床边，看着这个我最爱的人。回忆起这一路走来的点滴，我才发现，自己早就离不开父亲，在那一刻他好像就是我生命中的全部。
一天后，父亲终于醒了。在他睁眼的那个瞬间，感动仿佛由心底喷薄而出，怨恨也都化为了无言的热泪。我冲上去任凭眼泪流淌在我和他的左右。
“爸！求求你了，别再开枪了，我不忍心失去你！”
终于晨曦的朝阳，融化了积累在心头融化不了的坚冰。

——6——
“明天回市里拿领录取通知书吧。”
父亲语气有几分喜悦地问我。
“是啊。”
我笑着回答，看着他。
他正披上他那件熟悉的青丝外套，准备和我与张叔一起出去散步。几年了，每当晴朗的夜晚，我们三个都会出去一起散步。这种甜蜜的时刻持续了好久好久
“咱们依然真厉害，考上了在咱们这省一年只招一个的外语学院，分数线得多高呢，你个老头子就等着享福吧。
父亲脸上又是那种熟悉的微笑，冷酷沧桑但是温暖幸福。
一声门铃打破了这种幸福。开门后映入眼帘的事一个陌生人，个头比张叔和我爸还要高大，伴随着一种奇怪的诡异，看到他的笑容让我感到不寒而栗。
“你是老林的女儿依然吧，几年不见成大闺女了。我是你爸的朋友老叶。”
他依然看着我，伴随着那种奇怪的眼神。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伴随着一个微笑静静地看着他。这时父亲却从里屋出来，以为是自己的战友，刚要招呼他进来，可见到那个身影的时候，热情便戛然而止。
我看见父亲伴随着紧张的目光，严肃而认真的表情浮现开来。不知道过了多久。
“你怎么来了。”
声音甚至伴随着一点震颤。
“我可是你的老战友，我怎么就不能来，”
老叶笑着对父亲说。可是我却感觉到了对白中的异样。
“哪能哪能，进来吧老伙计。”
父亲也恢复了正常的语气，对面前的这个男人说。
“老林还是那么直爽，咱哥几个一起出去喝几杯？”
说完，老叶轻轻看了我一眼。
“你女儿可以啊，嫁人了吗？”
“孩子还要上学，咱们走吧。”
“老张就不去了，家里还有点事。”
父亲突然有些欲言又止，然后和老叶一起出了门。老叶站在父亲一旁，还是那种诡异的笑容。 我依然站在屋子里，却也不知应该说什么，我望望张叔，张叔的表情和父亲一样不自然。
“这个人是谁，他来找我爸干嘛？”
张叔依然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张叔对着面前的空气，也好像是对我，也好像是对自己自言自语地说道。
“人的一生有很多事情你必须经历，不能逃避。”
一个小时之后。父亲回来了，对刚才老友的拜访只字未提，伴随着温暖的笑容，但是，那是一种沧桑而疲倦的笑容。我想问清楚这是什么事情，但是最后话到了嘴边却没有冲口而出，我知道他不会告诉我答案的。
这是一个清朗的夜晚，天河呈现在我的眼前。夜晚的风伴随着白天轻柔的风波，让人感到舒适。月光洒落在一片浅滩上，倒映成一片清丽的柔波。
三个人就这样漫步在河滩旁，三个月，我就要离开这座边城，去北京，去大城市上大学了。能出去看看自然是我的心愿，但是我不能割舍这座边城，我依然很眷恋这里的一草一木，眷恋我身边的淳朴乡民，眷恋着小河轻轻从城里流淌而过，眷恋着父亲吞吐着烟斗时仿佛攀升的银灰巨龙，眷恋着张叔一口一口，辛辣的白酒。更怀念着，眷恋着我自己和他们一起度过的这些年。
父亲再也没出过任务，做有生意。他在我高考之前，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给我信心，让我努力。曾经我见到的那些血腥和恐怖再也没有出现，变成了一幕一幕的温暖。在做题的时候，好几次我都不知不觉地流出了幸福的眼泪，因为父亲的改变，因为我的感恩。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一定能不辜负父亲，我是最幸福的人。
今晚父亲一改往常的严肃和冷峻。他交待我到了北京以后应该怎样继续一个人生活，遇到困难去找谁。表情严肃，就好似我就要永远地离开了他。
张叔坐在旁边，曾经幽默的他这次居然表情也严酷了起来，似乎欲言又止。
父亲最后对我说：
“依然，以后自己要努力。无论你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哪里做什么，都要不忘初心，努力勤奋，而且，最重要，你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好人。
说完这一切，父亲默默地看着我，一种温暖的爱荡漾在他的目光里。但是我分明感觉到了一种离别的气息，甚至是一种无言的恐惧，一种即将到来的离别。
我又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抱住了父亲，离开父亲，对我来说是一种煎熬。
这一晚我不是很安心，却是很幸福。我梦见自己走在金融街上，后面跟着穿着西装的父亲和张叔，我把他们都接进了大城市，我有了稳定的工作，生活还和以前那样幸福。
去小镇邮局来通知书的时候，我的心充满了喜悦。
张叔在一旁也是高兴得直鼓掌，好像一个小孩。
“哇，咱们家依然真厉害，得，今天你张叔破费一次，带你去市里吃一趟，海底捞？”
我心里却还是父亲，心里想的是父亲的喜悦。
“我爸呢？我爸一定高兴坏了吧，快带我去找他。”
“海底捞不行啊，要不然去吃麻辣烫？”
张叔好像没听到我在找父亲，仍然对我说着吃的事情。
“金钱豹如何，哈哈没吃过那种……”
他依然对我说着吃饭的事情。但是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对。老叶对父亲的邀请，父亲对我临行前的嘱咐，还有如今张叔对我的搪塞。
我突然感觉父亲的事情不妙。
“家里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我爸呢？”
“你爸没事啊，我，我还想找他一起跟咱们出来去吃饭……我……”
张叔突然一时语塞，眼神望向别处。
“那我爸去哪了呢！？”我焦急地问道。
“他去给你买车票，对对，买车票……”
“买车票不是得……”
就在这时，电视里的一则插播新闻突然被我听到。
“朝闻天下现在插播一条新闻。现今我国反恐达到了风口浪尖，一股来自于我国和邻国的雇佣兵又将袭击邻国小镇边境哨所，作为邻国的好伙伴，我们不会坐视不管，出动了……”
张叔的表情突然也凝固了，在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他脸上的杀气。
“该死的，你父亲有危险！”
说着，张叔拉着我如同风一般地上了车。 张叔在路上告诉我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叶是雇佣兵组织的领头人物。那天他告诉父亲，如果想退出这个兵团，必须去完成一项所谓的告别任务，这项任务成功以后就可以洗手不干，重新回到社会。今天的任务就如同告别任务一般。但是老叶居然把这些曾经的战友出卖了，因为我国反恐达到了顶峰，一定是老叶和不知道什么人勾结串通，将这些曾经的雇佣兵作为功绩所逮捕。
伴随着张叔的愤怒，我却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我突然感觉这一次父亲有危险，而且是很大的危险。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找父亲，只知道他的身影伴随着我，渐行渐远。
不一会儿，我和张叔便来到了那条公路旁的一个山丘。对面的树林中人影散乱地跑着几个人。有些人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款式的长枪，有些人正急速地穿行在密林中还有看见了我们却没有向我们示意。我居然看见了父亲，父亲正拿着他那杆熟悉的长枪，瞄着远方，脸上没有表情。 张叔跳下车脱下自己的外套，大声对着密林喊道：
“快跑！这次的行动取消，你们被人卖了！”
话音未落，另一头的山间便冲出了一群穿着绿色迷彩的军人。他们拿着枪，枪口直指那些雇佣兵，里面还有我的父亲，一声声零碎而破乱的枪声响起。
“该死的没想到我也有今天。”
张叔突然怒火中烧，眼眸中喷射出让人难以置信地愤怒与气势，如同一只脱笼的野兽。他突然从车里取出一把机枪，将两挂子弹披挂在身。
“依然，你别乱跑，军人们不会伤你。”
说着，他按动了机枪的扳机，冲锋了过去，我听到机枪的轰鸣声，自己也不由得战栗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让我难以置信，我甚至没有动，只是默默地看着。军人包围着那些被冲散的雇佣军，曾经的战友一个个倒下，父亲也开始漫无目的地开着枪还击。
雇佣军越来越少，父亲也开始独木难支。就在这时，父亲的身体突然一颤，原本接连不断的枪火没了，接着又是几下。父亲中弹了，那些子弹仿佛也射入了我的体内。那一刻的心疼如同撕心裂肺，惨绝人寰。
我不由得向父亲冲过去，枪声第一次在我的周围响起，手榴弹的爆裂声把我震倒，但是我依然在向前，向前看着我的父亲，那个把我养大的父亲，那个现在中了枪却无力还击的父亲。 这时一把大手却把我拉出了交火范围，是张叔，我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无法挣脱他。
我痛苦地大喊着，想要去找父亲，想要把他带回家。可看着他的目光却越来越远。父亲也看见了我，但是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一丝迟疑，也没有在死亡面前的恐惧，没有了往日的严肃和冷漠，而是一种温柔的关怀。他大喊着什么，没有人能听见，但是我看见了他的嘴唇，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依然，照顾好自己……！”
然后父亲又中了一颗子弹，我看着那颗子弹直直地打进了父亲的胸膛，父亲倒在了地，就那么倒下了。
“父亲！”
我大声地喊着，仿佛他就在我的眼前，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不知道喊了多久。
——7——
我没有配合当地政府的帮助，他们没有追究我的责任，我也不会原谅他们杀死了我的父亲。回到家的时候，细雨飘在天空中，昏暗而阴沉的天空让我无法呼吸。曾经宁静的小镇突然在我眼里是那么陌生，我茫然地看着行人和游船，人声，水声，车水马龙。我当时的无助和孤单，让我自己回想起来都害怕。
“依然。”
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让我熟悉，但是又那么陌生。我突然望见小桥的那一边，一个人套着巨大的风衣，眼镜上一幅墨镜。但如此我都认出了他是我的张叔，因为我熟悉他那布满胡茬的面容。
我向他冲了过去，突然那一刻我感觉到我不再孤单。
“小声点。”张叔的声音低沉。“有人还在抓我，咱们去别的地方聊。”
我们来到了那片河滩，那片三个人曾经嬉戏过的河滩。
“他们不打算抓你吧。”张叔说
“没有。”我淡淡的回答。
“你爸他……”
“我知道。”
我没有再说话，张叔也没有。
“别生你爸爸的气。也别难过。”张叔默默地说。
“你应该都自己猜过吧，会是这样的。”
“嗯。”
“家没了。”
“嗯。”
“可你爸都准备好了，你爸早就给你开了户存了钱，很安全。”
“存折给你，我还有一点积蓄，不多，转给你了。但是够支持你所有的学业和生活了。”
“张叔，那你靠什么活下去。”
“你张叔身强力壮的干什么不行，或许哪天你上着上着学又碰见我了呢。”
“行了别担心我了，我以后恐怕见不到你了，边境有个地方还……”
“还做生意……？”
“你好好活着就行，别辜负了你爸，更是别辜负了你自己。”
说着，他把一个本子塞到了我的怀里。
张叔起身离去，我喊了一声：“张叔！”他没有回头，可是我看到了他微笑的嘴角，看到了他曾经在夕阳下的那抹自信和张扬。雨越来越大，逐渐隐没了他穿着风衣的轮廓，慢慢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雨中。
未完待续哟～请期待

每楼字太多没有看的欲望啊……

[DANCER][DANCER]
——终章——

舟车劳顿的我终于来到了北京，这里没有我故乡小城的那种温热和湿润，取代的是空气中的一丝干燥和晴空的阳光。我漫步在这校园里，人来人往，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割舍不下父亲带给我的温存，带不走曾经故乡的一切。

军训是讽刺的，我居然穿上了那身军装，当我看到那身军装的时候，不免又想到了父亲，想到了父亲走的那天，父亲被子弹贯穿的那一刻，在我的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军训疲惫的一天晚上，我把自己带的行囊整理在柜子里，这时才发现了箱子底部的那个笔记本，我一直带在身边，却没有勇气翻开。

在宿舍的灯光下，我看到了父亲那熟悉的硬朗字迹，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3月18日

雇佣军再一次取得大胜，这让我这种有一天没一天的人觉得麻木，和老张那家伙在一起搭班作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清点战场的时候，老张准备放一把火然后离开，突然我听到了一阵哭声。那声音是那么细微，那么无法察觉，但是我却听到了。打开柜子，居然柜子里是一个婴儿。我们无可奈何，打仗怎么可能带着一个孩子，但当我把枪口对准她的时候，她的哭声突然戛然而止，对着我的枪口露出了微笑，在那一刻如同一个圣洁的天使，我扣扳机的手突然僵住了，我不能这么干。于是我抱回了她，给她取名“依然”。

4月6日

依然的陪伴让我觉得我不该抛弃她。她让我明白了许多，更是让我发现我从事这一行业的丑陋。我抛开了那些要卖掉她的念头，我希望她能成为一个好人。



5月8日

依然一遍一遍地向我追问她的母亲在哪。到底应该怎么骗她，我也不知所措了。我考虑过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但她会不会因为承受不了这一切而离开我，我做不了好人，但我也不能离开依然。

9月1日

今天依然上学的那天，她央求我陪她去，可是我知道我绝对不能去市里，我可是被通缉的一个罪人，但是我不能告诉她事情的真相。还好老张答应了我这个冒险的请求，他是队里的联络官，所以没有在战斗在怎么出现。

10月5日

女儿都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有了变化，她慢慢地远离了我。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但是我知道那一天的来临我会十分痛苦，依然，我很爱你。

3月2日

回来的那天我简直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依然就在我的身边，我不能在这么错下去了。老叶跟我说我很快就可以结业了，最后这一票我随时可以干。我知道我为了依然，我不能再错下去。

7月16日

依然考上了外国语，还是北京的学校。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她终于可以离开这座南方的小城去大城市生活了，她终于成功了。或许她那父母的在天之灵也会高兴吧。我和他们一样深爱着依然，虽然我对不起他们。

8月2日　　

到了参加行动的时候了，我知道我只有脱离这个组织，才能更好地陪着依然，如果我不去，老叶会对依然怎么样呢。我已经把自己的所有托付给了老张，依然有他照顾我会放心的。我想，到了我还债的那一刻了吧……


轻轻关上笔记本，我才发现眼泪从脸庞滑落。宿舍里的同学也都看着我，欲言又止，不知道说些什么，我给她们一个安心的微笑，却不敢说更多。

宿舍里有些压抑，我也觉得内心在翻腾。

站起身走到窗前，发现九月的北京也没有那么干燥和炎热，晴朗的月光映照在我的脸上，不由得让我又安心了很多，和故乡的月亮一样明亮。

抬起头看着那熟悉的夜空，却望着不熟悉的夜色。

我只是望着南方，我知道南边有那座江南水乡的小城，我知道南方有北归南飞的群雁，拂过脸颊温暖的清风和碧水，张叔布满胡茬的脸颊和辛辣的白酒。还有我那冷峻但是慈祥的父亲在这里故去。

我知道他也在遥远的天空上，无尽的夜幕中望着我。
而且我听到了他在对我说：
“依然，做一个好女孩，做个好人。”

全文完。

【作者说】： 这一篇文章的主角是我小说里的女主人公林依然，林依然的性格沉静安然，但是也有这样一段心酸的过去，但是遇到了大学里的一些真诚的人，温暖的事，依然开始逐渐改变，开始把过去留在了自己的故乡。就算不看我的小说也可以理解这篇番外篇的故事吧，番外篇将来会继续写的，甚至写得比主线故事还要多，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的小小说。
（大家要支持哟～然后…欢迎大家投稿至传承公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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